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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中院周海龙:理 发
作者:延安中院周海龙  发布时间:2021-01-22 10:40:56 打印 字号: | |


陕北有个习俗,“有钱没钱不连毛过年。”

又一个年关临近。由于工作繁忙,直到年三十了,我还在办公室整理重点案件材料。工作完毕后,已是华灯初上,远近的理发店都关门歇业等待过年了。

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母亲一脸不悦,埋怨着“工作就那么忙,连年都不过了,头发也不收拾一下!”倒是已过耄耋之年的父亲,看着脸上写满疲倦的我慈祥地笑了笑。一时间,我意识到父亲上次为我理发已是二十年有余了,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父亲给我理的那人见人夸得小平头,突然有了让父亲再给我理一次发的想法:“爸,要不您给我简单地拾掇拾掇?”父亲霎那间露出兴奋而又无奈的表情:“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实战了,手都生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理好哩!”母亲却反驳道:“哈说甚了(陕西方言,意思为乱讲、胡说),也不知道是谁隔三差五把推剪拿出来上油比划,在旧羊毛大衣上练手呢,能手生嘛?你忍心看着娃连毛过年?”

猛然间,我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强烈地触动,强忍着几近夺框而出的眼泪,找出小板凳,端端正正地坐好在客厅中央等待父亲。父亲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可以称得上古董却擦得锃亮的手推剪,拿着缝纫机油在推剪刀头处滴了两滴,反复捏了几下,听着刀片发出清脆的“咔嚓、咔嚓”声才放心,随后又在我脖子上围了一条围裙,动作娴熟地开始给我理发……

父亲是我们村上和家族中少有的文化人,善良淳厚、耿直正派,是十里八村公认的好人。记得小时候每年年关临近,村里人总要将我家围得水泄不通,有请父亲写对联的、理发的,络绎不绝。每当这时候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和小伙伴们疯得不亦乐乎。就这样准备过年的家务活全落在母亲瘦弱的肩膀上,母亲脸上却永远洋溢着骄傲满足的笑容,没有一句怨言。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父亲因为识文断字被安塞县政府抽调到铜川宜君县搞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教育,由于工作成绩突出,回来后成为一名乡镇教师。1982年包产到户后,我们姐弟6人年幼正上学,家里缺乏劳动力,家境不好,物质匮乏。从那时起的每年学校寒暑假,特别是陕北地区特有的春秋季的10天“农忙假”,我们姐弟都使出全力帮父母多做农活。体弱多病的母亲负责给我们做饭送饭,父亲就带着我们姐弟踏着晨露出山、摸着夜光回家,努力地在那干枯贫瘠、广种薄收的黄土高原上辛勤耕作。待秋收完毕,缴纳了政府“公购粮”外,家里又所剩无几。小时候吞糠咽苦菜是常有的事,而对我们姐弟而言更难过的是那段时间睡眠严重缺乏,经常是饥饿干不过瞌睡,倒头就睡,甚至有时候我们端着饭碗打着瞌睡。

这段艰辛的岁月直到八十年代末,国家改革开放的红利开展显现,父亲也因为品行兼优调到县税务部门工作后,我家的境况才逐渐好转了起来。

父亲用他正直、淳厚、善良、勤劳耳濡目染着我们姐弟的为人做事,影响着我们的人生道路。父亲经常说“我这一生没有拿过除工资外党、国家、人民一分钱,也没有拿过纳税人的一针一线,我对得起党、国家和人民对我的培养和信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就是这么简单、质朴地生活着,却透射出一名普通共产党员的闪光点……

父亲理得很慢、很认真、很细致,以前只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这次却耗尽一个小时,过去理发就昏昏欲睡的我今天却没有一死睡意,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理完后,父亲找出一把柔和的小笤帚,轻轻地清扫着我的碎发,满含歉意地说:“老喽!眼睛看不清了,时间有点长,理得也一般般……”

此后,每逢月底,我都会腾出一小时的时间,端坐在父亲身旁,等待着他给我理发……

 


 
责任编辑:薛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