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陕北,河水依旧冰凉。
那天,我们去现场调查一起土地争议案件。一路上,天空飘下的雨滴不断敲打着车窗玻璃。
很快我们到了目的地,远远的看见公路边老张佝偻的身影,站在细雨里翘望着。他一只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另一只手臂上挎着一只荆条筐。
“来,法官,抽支烟”,还没等我们从车子里下来,他就把筐子和竹竿放在路边凑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热情的递过来。我们笑着拒绝了。
当我从车上下来时,看见他的筐子里提着两双雨鞋。
“那块土地就在河对面,到现场必须得过河,没有桥也没有列石,河水凉的很,我准备了两双雨鞋,你们穿着过河。”老张笑容里带了一丝歉疚。
“拿竹竿做什么?”我有点好奇。
“河水比较浑浊,看不清河底,我怕河底有淤泥,拿竹竿探路。”老张如是回答我。
我们一起来到河边,老张低头看了看我们的脚,从筐子里拿出雨鞋,按照我们脚大小分别递在我们手中,示意让我们脱下皮鞋换上他提来的雨鞋,顺手把竹竿塞进我们的一位女法官手里。我们照着他的意思做了。我把皮鞋放进筐子里,准备自己提着过河,而他硬是从我手中夺走放皮鞋的筐子。
当我们穿好雨鞋正要过河时,他却麻利地脱掉自己的布鞋,用力扔到了河对面的碎石里,挽起裤管,赤脚趟入浑浊而冰凉的河水中……
“冬天冰封河面的时候,我们从冰上走,等天暖冰融了我们就赤脚趟水过河,半辈子了,来来回回多少次已记不清楚了……”老张边趟水边憨憨的笑着给我们讲述着。
是啊,也许我们过这条河只有一两次,而他为了生活,却要在风风雨雨里赤脚趟水一辈子。
雨滴不断打落下来,砸得我的眼眶潮潮的,蒙蒙细雨中,冰凉的河水里,老张的身影渐渐高大起来,也突然感觉到我自己身上有一副沉沉的担子压了过来。